是以,想必这东临苍也是参透了这点,才觉无法对大英太上皇规劝,而今思来想去,他要救百姓之法,想来便也落到了蓝烨煜身上。只可惜,大战一起,蓝烨煜自也是心无旁骛,生死攸关,他自己都分身乏术,满心紧蹙,又如何顾得了百姓生死。

    越想,心境便也越发厚重。

    她颜思涵也非无情之人,自然也是想两国开战,不伤无辜,只可惜,这般想法并无实现的可能,只要百姓出了不了

    那国都城门,伤亡,定在所难免。

    思涵兀自而立,静静沉默。

    待得许久,她才稍稍回神过来,低沉道:“本宫虽不愿百姓无辜受累,但本宫,并无法子救他们。两国交战,本宫能做的,便是不让蓝烨煜分心,如是而已,其余的人或事,与本宫无关。”

    东临苍面色并无变化,仅是瞳色稍稍幽远半许,似是对思涵这话并无半点诧异。

    他仅是幽幽的凝在前方远处,叹息一声,正要言话,不料后话未出,思涵便再度先他一步出声道:“本宫知东临公子左右为难的处境,毕竟,一边是你长大的国土,是无辜百姓,是与你交好的百里堇年,而另一边,则是你娘亲,是蓝烨煜,是你想改变太上皇对大英闭关锁国的动摇之心,是以,如你这般处境,的确两难,本宫自能理解,只不过,你心底的无奈,自然不可算计在本宫头上,本宫虽非无情之人,但也非极为良善之人,这天下太大太大,本宫能力有限,顾不了天下之人,本宫心眼终还是有些小的,除了顾及东陵,顾及幼帝,顾及蓝烨煜之外,其余人或事,皆不在本宫考量之中。”

    嗓音一落,心底陈杂,一道道复杂压抑之感莫名升腾而起,则是片刻,竟也突然便不想与东临苍多言,仅是稍稍转身,踏步便要前行,却是足下仅行了两步,身后便扬来东临苍那幽远平寂的嗓音,“瑶儿便是不愿助在下护大英国都的百姓周全,难道,瑶儿也不愿在意蓝烨煜?此番之战,一旦蓝烨煜败,瑶儿远在东陵,可是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甚至,许是连尸骨都收不了。”

    这话入耳,思涵蓦地顿住了身形。

    正这时,东临苍并未消停,仍在幽远认真的继续出声,“在下并无害人之心,便是将瑶儿留下,也仅想全我之策,许是最后,蓝烨煜那小子并未冷血无情,而是善待我大英百姓,如此,我东临苍也会心生宽慰,更也不会利用瑶儿任何,只会,将你送到他身边,与他第一时间,分享,这场胜仗的盛况。”

    思涵满目幽远,头也不回的道:“东临公子想全孝顺忠义,但东临公子该是知晓,如你此际所在的处境与位置,忠孝已然不可两全。再者,也如东临公子所说,你在大英并无大权,你救不了满城百姓,又何必要因此而太过无力的折腾。有些事,许是顺其自然为好,也还是那话,本宫以为,你最该说服的,是让卫王与太上皇在大战之际将百姓性命考虑进去,而不是此际在本宫面前言道这些,而蓝烨煜,也望东临公子莫要将他想得太过不堪,他虽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良善,但也绝非你想象中的那般……恶毒。”

    “也罢,今日许是在下多虑也在瑶儿面前多言了。只是瑶儿你,当真不愿留下?”

    这话入耳,思涵眉头一皱,面色也微微而涌,一时之间,言道不出话来。

    思绪反复嘈杂,肆意的摇曳不平。

    她不愿留下?

    怎会呢。

    蓝烨煜此番生死未卜,她如何能真正放心离去,甚至于,倘若他当真战败,凭他那等性子,纵是最后仅剩他一人,也得单枪匹马去杀大英皇族,那般场面,该是何等的壮烈凄厉,以至于她仅是稍稍一想,便觉心口发痛发颤,再不敢往下多想。

    心口那股熟悉的揪痛,再度抑制不住的上涌,幸得背对着东临苍,纵是眉头大皱,面色抑制不住苍白,甚至再度伸手抵住了心口以图缓解疼痛,这番的神情与动作,也不必全然暴露在东临苍面前,让他看了笑话。

    这乱世之中,谁人都是有私心的,普天之下,众人立场不同,是以,也正因立场不同,身份不同,想法与目的不同,是以,才会有善恶之分。这东临苍,虽算不上恶人,但至少,他许是会为了他的某些原则,而做出对她与蓝烨煜不利之事,也如蓝烨煜昨夜所说,东临苍心思宽广复杂,说不准紧急之时便要突然给他掉链子,但如今瞧来,这东临苍,心思太多,计量的太多,许是,的确不可多信。

    思绪腾腾的翻转摇曳,思涵慢慢的理着,半晌不言。

    待得许久,沉寂压抑的气氛里,东临苍再度叹息一声,似如想通亦或是妥协一般,仅道:“在下并无真正为难瑶儿之意,便是此番亲自出城追寻而来,言道之话,也算是在好生与瑶儿商量,既是瑶儿不愿留下,在下也不再强求。方才为你把脉,你心疾之症并非乐观,此番赶路,定要好生注意身子保暖,切忌不可感染风寒,待得归得东陵,定得差御医多煎些松心调神的汤药来吃,心疾之症,不可一日便解,需慢慢调养,望瑶儿切记。再者,前方渡海,在下依旧会为瑶儿准备船只,瑶儿可安心归去,而蓝烨煜这里,在下也会为瑶儿好生盯着,随时为你传信,如此,也算是相识一场,在下最后为瑶儿所做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