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辉殿,西暖阁。

    玲珑宫灯中,明黄的流光倾泻而下,把灯底累叠得高高的奏折镀上一层浅金。奏折旁边的御案上撑着一个墨发男子,眉目清朗,着龙袍锦衣。其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烦躁,把双眼阖紧了,任由底下几个大臣喋喋不休地争论。

    争论声毕,殿内变得寂然无声。等候了片晌,众人依然未见他有所回应,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对状况不明。

    站于皇帝身侧的管事公公李徳福,挑了挑眉,适时地凑过去准备提醒一声,却听见皇帝的嗓音传出:“都散了吧,明天再议。”

    “皇上。”左丞吴公易,也即当朝太后的亲弟弟,心有不甘,想督促皇帝尽早作出决定。治理通州水患之事可是个肥差,断不能落入他人手里。

    但还未开口,就被与他作对的右丞李励插了嘴:“左丞大人,是耳朵不好吗?皇上已说了明天再议。”

    “你!”左丞狠瞪他一眼,但一转头,便瞧见皇帝冷着脸对他作出退下的手势。左丞无奈,只能跟随周围人作揖告退。

    殿内恢复安静,赵熙疲惫不堪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皇上,”李德福低下头去问,“时间不早了,可要传晚膳?”

    “传吧。”赵熙无力地应上一句,把案上的奏折合拢,往旁边一丢。倒是想起了什么,便把李徳福喊住:“小吴子从琉璃宫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把他叫来。”未多时,李徳福带着小吴子走进。

    小吴子行礼,自动自觉地上报:“回皇上,依贵人说——”

    “很好,还在恢复中?”赵熙抢先一步回答,免得自己听了又心生失落。

    小吴子呵笑一声,想不到什么好词:“皇上真是……料事如神。”

    李徳福眼皮一跳,踢了他一脚:“有你这样拍马屁的吗?”这话都说了那么长时间,是个呆子都能猜到,还料事如神?

    赵熙可笑不出来,别过脸,愈加愁眉紧锁。

    已经十八日了。

    知道她不愿见他,他便只能每天派人过去问候。但从受伤第一日开始,她便回复他“很好”,以前的她可从不会说这等反语,可见她对他是有多埋怨。

    这段日子,他等得焦躁难安。但能怎么办,为了她往后不再受委屈,他得做足样子给太后看,给后宫其他人看,强忍着不太过问她。静等这事告一段落,他才好照常地待她好。

    “她今日做了什么?”赵熙问。

    “守门的奴才说,娘娘在院中健步如飞,早走晚各走了两圈,其余时间则在屋里歇息。”

    前几日才走一圈,今日能走两圈,看来身子又好了些——这是赵熙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了。他又问道:“她宫里的吃穿用度没有被克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