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腊月的雪,教大明宫一夜白头。姬别情站在宫外不远的酒家阁楼上望了一眼,江采萍在他身后倒酒,桌上的菜皆是没动。
“你是说,陛下给容太后下毒。”
“是慢性毒药,若不及时治疗,最后毒发时会让人心肺尽毁,也很难查明死因。太后应当也心知肚明,我不明白她为何分明知晓,却依旧要饮用那参茶。”
“她并非了无牵挂,”姬别情关上窗,“做出这样的选择,依我看也不足为奇。”
“你是说昭文王殿下?”
“陛下自己是如何登上帝位的,旁人不知,可你我是局中人。容太后卧薪尝胆多年,根基深厚,方能斗死谢氏和祁朗,扶灵武王上位,若有朝一日陛下不再符合她的心意,她手中握着陛下登基的内幕,又可轻而易举扶祁进上位。陛下想在龙椅上坐得安稳,总得想办法控制住太后,可祁进迟迟不归,他无法以祁进要挟太后,唯有太后殁了,才能让这些秘密永远消失,”姬别情嗤笑一声,“对他而言是两手准备。”
“祁进现在何处?”
“我先前叫叶未晓替我购置了一处宅院,在东市,祁进暂时安顿在那儿。”
江采萍微微蹙眉:“他可愿意接受亲王封赏?”
“自然不愿。”
“是你的主意?”
姬别情奇怪地看她一眼:“姬某不才,还没有替皇亲国戚做决定的资格。”
江采萍表情更加古怪:“那他先前救你又是为何?他久居华山多年不回长安,你与他相处还不到一年,便能以命相救?”
“我欠他的还没还清,”姬别情坐下来抿了一口酒,“他不会那么轻易让我死。”
江采萍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问,在他对面坐下:“太后怎么办?”
“依江大人高见,应当如何?”
“若要保住凌雪阁,只能视而不见。”
“你不觉得太后是在找机会求救?”
“如果容太后是要向我求救,大可不必等到现在,她服用参茶实在太久,神仙难救。”
“那祁进进宫见她岂不是——”
江采萍示意他不要说,将酒壶往姬别情手边推了推。长安这场雪还没有停下的迹象,算算时间,祁进应当已经在入宫觐见的路上了。
祁穆在御书房来回踱步,今儿是祁进入宫觐见的日子,算一算他有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位皇兄了。幼时祁进好像与谁都不算交好,除了已经去世的姐姐金熙公主,祁进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几个月前祁进救了姬别情,祁穆虽不知缘由,但心怀感激,无论如何,祁进算是阴差阳错地替他扫除了登基的最大障碍,这亲王的封赏,本就是祁进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