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间隙,凯隐可没忘记那天电话里听见的狗叫声,问劫为什么养狗。

    “……没养,路边遇到的。”劫无奈地说,虽然他确实把流浪狗带回家里了,但他已经托人将它送走好生照顾,就算他真的想养也没有那个耐心,他想不到凯隐一直记着,摸了摸凯隐的头,“你不喜欢狗吗?”

    “不喜欢你养狗。”凯隐小声说,他越来越敢把自己的占有欲表现出来了,是劫允许的。劫不由得低笑,原来不是讨厌狗,是电话里哭得这么惨只是吃流浪狗的醋,可惜像个笨蛋一样不会表达,只会哭,只会自己生闷气。

    “过来。”

    劫把他抱起来坐在腿上,凯隐还没到长身高的年龄,头一歪就能靠着劫的胸口,一碰到劫,他又想起来早上的事,浑身不自在,看了看劫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脸都熟透了。原来这就是爱的感觉吗?他又想亲亲劫的嘴唇了,可是劫告诉他,如果要接吻必须要先询问得到了同意才可以亲。

    劫把凯隐湿漉漉的小狗眼睛盖住,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软声说,“凯隐,我不会骗你,所以我现在要跟你说。我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奈久里是怎么来的,以后肯定还会有无数个像他一样的人来为我所用,因为影流需要他们,我也需要。”

    “但是没有人和你一样。你是我最乖的孩子,我会带你回家,我不会带他们回家。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你在这里为我做一件事,等你十五岁生日,我会来接你。”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掌心果然触到了温热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凯隐眼睛里流出来。

    孤儿院都是这样的孩子,因为性格差劲被退回来的有很多,退回来的理由冠冕堂皇,但是所有人都看见他们松了一口气,似乎他们只是一件质量差的商品。他已经和劫一起生活了八年,本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可是劫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推开他,是自己还不够强吗?

    劫也不指望一下子就能让凯隐明白接受,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拍着他背任由他哭。

    “那你要接我的电话……”凯隐唯一的要求。

    “好。”劫捧着他的脸把眼角的泪痕吻去,抵着他的鼻尖,“要做我最出色的武器。”

    凯隐没听见劫后来说的什么,只记得反而是听见了心房中疾风骤雨,劫的话把他从几乎溺死的水里拯救出来,让他宛如获得新生的身体,滔天巨浪砸在他的混沌的心口,劫的不断的爱抚冲刷掉了他在哭泣中的积留的恶浊不安,带来焕然一新的清爽,他终于觉得自己活着,感受到了真正的被爱,被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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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出来自己相信吗?”

    劫无所谓地笑了笑,从外衣暗袋掏出烟,夹在指间没点燃,慢条斯理地说,“只要他相信就够了。”

    易把打火机扔给他,摇了摇头,“好歹也亲自养了十年,说不要就不要?”

    “养他就是为了今天,易,你以后会明白。暗裔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整个艾欧尼亚都该有所防备……像均衡那群窝囊废迟早会被吞噬。”劫抽了口烟,吐出的烟雾将他脸上的情绪遮挡,或许也是对自己说的。他从十年前就无时不刻地在提醒自己,凯隐是为了今天而生的。

    影流的所有人都在准备为劫赴死,没了凯隐,也会有其他人贴上来等着他使用。两年的考验,劫一直在犹豫,他承认自己舍不得凯隐这么漂亮的孩子。只是比起个人私欲,他明白自己更需要什么,他对凯隐的好也并不是不择手段,而是由心而发,他爱上比自己小十七岁的男孩,爱看他等待自己的样子,爱看他掉眼泪,爱看他熟睡,劫也知道,这些在影流面前都不值一提。

    以前也有过很多赶着上来阿谀奉承的后辈,年纪轻轻目光就混浊涣散,话里十个字九个字都隐藏着自己丑陋的利益。劫并不怪罪他们,因为即便是孤儿院里那些站在最前面的孩子,也懂的打扮自己讨好买家,这是人类社会生存能力的体现。

    凯隐则完全不一样,他像个没被驯化完成的幼兽,不理解很多行为的意义,不沾一点人气,眼睛有神,明亮,毫无杂质。有时候明明就很想要亲近劫,学不会讨好人,望眼欲穿地看着劫,若是劫无视掉他,依旧憋在心里不说,到了夜晚趁劫睡着了才敢偷偷碰碰,劫装睡都快要装不下去。

    劫三十二岁,没有再遇到过第二次如此纯粹可爱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