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祝您一路顺风,唐蒂斯夫人。”切尔西夫妇彼此依偎着,在门口精致的天使雕像前与伊丽莎白告别,“上帝保佑,愿您度过一个舒适而美好的圣诞。”

    “您也一样,切尔西先生。”伊丽莎白·唐蒂斯夫人的脸颊上因微醺泛起的玫瑰色红晕让她看起来更加美艳,她被贴身女仆艾玛搀扶着靠在马车边,“愿您和格蕾斯今夜好梦。”

    两位夫人亲吻了彼此的面庞,伊丽莎白登上马车,在平安夜的风雪中,马车一路远去。

    与此同时,某条被祝福和节日遗忘的逼仄暗巷里。

    衣衫褴褛的瘦弱身影跌跌撞撞地奔逃,刺骨寒风中夹杂着隐约的恶犬吠叫声。纺织厂的掌权者一直不肯放弃对她的追寻,不停的藏匿奔逃和冬夜的寒冷令傅施俪几乎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也许我终有一日将要死亡,她想。但是……不会是现在!

    傅施俪奋力向前方跑去,向着那灯火通明的方向——那里,是属于“公民们”的、光明温暖的另一个世界。今天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除了这个来自异乡的可怜女孩,人们都与家人欢聚,享受家庭的温馨和迎接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身后纷杂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凶恶的犬吠越来越明晰。傅施俪小心地从一个巷子中绕出来,想要穿过不远处一座满是冰雪的桥。

    就在她逃出暗巷,昏黄的路灯映照出她脚下影子的那一刻。

    “找到了!她在这儿!”她的头发和肤色、她的单薄而破旧的衣衫在这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以至于出现那一刻就被无情地识破。

    体内的温度仿佛瞬间被攫取,纷至沓来的狞笑叫喊这一刻忽然远去,心中油然而生的力量驱使傅施俪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只要到那座桥边……就算是跳下去也好,绝对不要被抓回去!

    “啊!”一团庞大的阴影倏然逼近,傅施俪下意识地尖叫后仰,倒在满是积雪的路上。她的眼中只有那座桥,拐角处疾行而来的马车没有引起她丝毫注意。而在马车夫老约翰看来,这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几乎是义无反顾地冲到马车轮下试图自杀!

    值得庆幸的是,他是个称职且经验丰富的老车夫了。在马蹄踩踏到那个女人的前一秒,老约翰险之又险地拽紧缰绳,骏马口鼻中喷出腾腾的白雾,高扬前蹄——堪堪停在那个蜷成一团的女人面前。

    修剪整齐的马蹄不停地跺着地面,溅起的雪沫打在傅施俪紧闭的眼皮上。她蜷在雪地里、马蹄边,耳边只有心脏奋力泵出血液的鼓动声,她还活着。

    没有被马蹄践踏的疼痛,她还活着。

    傅施俪呵出一口白气,睁开了眼睛。

    见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老约翰以为她被吓得昏厥,下车察看她的情况。但还没等他走近,那个女人就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也许是因为她的双腿被冻僵了,短短的几步路程她摔倒了好几次。

    但她还是努力地抓紧了老约翰的袖子:“救救我!”傅施俪不知道该怎么用英文说这句话——这不是一个纺织女工在工作中需要用到的词汇——她只能用母语哀求这个陌生人,一遍又一遍。

    老约翰无所适从地试图拨开她的手:“请放开我,女士。请放开我。”但那个可怜的女人依然重复着那句他听不懂的话。傅施俪余光扫到追缉她的人,他们面露忌惮,于是她更不肯放开手。

    这是个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就在他们彼此僵持的时候,马车门开了。面色不佳的伊丽莎白冲到路边,扶着路灯剧烈呕吐,刚才的交通事故令本就喝醉的她分外痛苦。随后女仆艾玛也跑下来,耐心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