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我的初稿后，中也沉默了很久。
“......你觉得怎么样？”我有些忐忑地问。
我的忐忑并非来自于不自信——我已经了解过《新潮》这本刊物常驻作家的水准了，人生和死亡这种沉重的话题也很符合这家文学刊物的口味，何况这次的征文大赛是针对新人作家的——我不说夺冠，入围总是能指望一下的。
但我还是很好奇，中也会怎么评价我的。
“......很沉重。”中也想了想，换了个词，“很有分量。”
“嘿嘿。”我笑了笑。
“但有一点，我很奇怪。”中也瞄了我一眼，“你明明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写出了一个人几十年的人生。”
“因为我身边有很多素材。”我有些无奈地说道。
身处社会底层、生活堕落的人，我身边可有不少，且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他们的生活也是我一部分素材的来源。
“我觉得你写的非常好。”中也把稿子还给我，海蓝色的双眸盯着我，“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我抬头望天。
其实换组织内的任何一个人来读，估计都读不出我潜藏的小心思。
好吧，我写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想到了“羊”的孩子们，想到他们因为诞生在社会黑暗的土壤中而挣扎扭曲，丧失了作为孩童的天性与权利。同时我也觉得，再这么下去，“羊”的孩子们是看不见未来的——
然而我能说什么呢？
“羊”的孩子们是为了生存而斗争。就像我笔下的主角一样。除非走到生命的终点然后来一次倒带，否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道路该怎么走。我不是圣人，更不是什么灵魂导师，我谁也无法指引，谁也无法拯救。
说到底，被救赎可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啊。
中也一直盯着我，仿佛看透了我的灵魂和我的所思所想。半晌，他叹息了一声：“如果你想离开‘羊’，随时可以离开，我保证大家不会阻拦你，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
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深吸一口气，脸颊微微鼓起：“我不要。”
“你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一场意外。”中也敲了敲桌子，语气严厉了一些，“你根本不适合这里。你以现在的方式生存就等于浪费人生，还会陷自己于危险......你自己不明白吗？”
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要。”
中也噎了一下，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和他呛上。但是我知道他拿我没办法，也就只能色厉内荏地吼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