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林一一都奔走在各个乡镇，每到一个地方，望着书院里那些半大的孩子，林一一便多一份失望。那种失望不是对那些孩子和背后无数的家庭，而且对整个时代和自己。
在这样一个年代，想要让父母送孩子读书实在是太难了，即使是在不用花钱的情况下，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的玄尘百姓根本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在他们的意识中，“读书”这件事是李秋子，鹤鸣这样富家子弟的专属，即使是读了书，考取了秀才，也不过是同陈家村的陈先生一般，穷困潦倒，需要靠教书混口饭吃。
更何况，家中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孩子去做，福子这样半大的孩子都已经被送去鹤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打工，以用来养家糊口。
男孩子下地干活，外出做工。补贴补贴家用。女孩子烧饭煮汤，照顾弟弟妹妹，只有那些六七岁的孩子在家碍事儿，没人看管。自己弄的免费学堂，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一个最佳的“托儿所”。
林一一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个无比重视教育的二十一世纪的伟大以及推行义务教育的明智。
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奈。这样的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她一个小小师爷能改变的。
可即使不能让玄尘百姓关于“读书”的想法发生巨变，可是她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能改变一个人便改变一个人，能让一个人多读书便多读书。
天近黄昏，林一一与鹤羽在书房里一同整理书院送上来的学生名单。
林一一握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恍了神。直到鹤羽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
鹤羽从她手中抽过名单，放在了一旁，道：“没达到你预期的效果对吗？”
她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今年大大小小的书院一共收了三百二十七个学生。那天我们去陈家村，那儿有十七个学生，你还记得你最开始和我说有多少人在陈先生的私塾吗？”
“四个。”林一一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去陈家村时看见的场景，在那间小而破的园子里满是荒草，屋子里就只有四个学生在那咿咿呀呀的读着书。
“足足翻了四倍！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可是每年一个书院光是教书先生的俸禄，打杂伙计的工钱加在一起就将近三十两银子，加上笔墨纸砚，修缮房屋的费用。一个书院就已经投进去将近五十两白银。可如今却被当做一个看孩子的地方。”想着一年几百两的银子往外流，林一一就心疼的厉害。想到学院被当成“幼儿园”就更加憋屈的慌。
“你当初和我说过，办书院是长期投资，不在一朝一夕。现在衙门花些钱最终换回的是玄尘百姓的美好生活。我都不着急，你自己怎么急上了。”
林一一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半晌才抬起头道：“是我操之过急了，我以为这件事情可以推行的很快，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忽略了一些现实情况。”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很多男子做得都好，这只是刚开始，很多百姓还是抱着等等看的态度的，相信明年会有更大的改观。”鹤羽安慰她道。
鹤羽又道：“昨日，鸣儿到我院子里抱怨，说是你最近忙的都没时间见他。得空也去德聚楼溜一圈，他想你去。雨歇呢，五月份就出嫁了，入了深家大院，这辈子都不会见面了。你也......”
“我不是为了雨歇的事情不见他，雨歇的事情本就与我无关。我是真的忙。他如果想见我，大可以去小院去，让你在中间传什么话？”
“去了，一回你不在，一回说是睡了，他不忍心进去叫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