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一凡印象中,只有徐飞母亲出殡那天的天气好得不像话,蓝天白云,气温有所回升,仿佛第二天就能迎来春暖花开,一片姹紫嫣红。

    葬礼后的天气,不是阴天就是连绵小雨,还卡点来了场暴雨,搞得打算靠萝卜翻身的他心力交瘁,仿佛老天爷都存心和他作对。

    淋了场冰雨后,周一凡浑身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摸了摸额头,烫得很,估计是发烧了,不过他压根没当回事,穿了件外套去萝卜地里查看情况。

    幸亏及时铺了塑料膜,暴雨对种子影响不大。周一凡点了根烟蹲在田埂边抽起来,他皱着眉头吞云吐雾,突然一滴水落在他脸上,刺骨的冷瞬间让他的眉间充满了怒气。

    他抬头仰望,细小的雨点正从成片的乌云中缓缓飘落。徐飞的气都没来得及消,这下周一凡又开始生老天爷的气了。

    公司倒闭后,周一凡似乎憋了这辈子都生不完的气,一点小事就能让他郁闷好几天。他还不属于爆发的类型,而是憋在心底,脸上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心里却有一本黑名单,徐飞就差点被他拉进名单里。

    抽完一根烟后,周一凡做好了万事开头难的准备,不过这种靠老天吃饭的感觉真是不痛快,又被动又存在太多不可控因素,他恨不得连夜盖大棚,再买几台智能操控机,要是没经过他同意敢下一滴雨,周总铁定亲自砸了这些不听话的破玩意儿。

    周一凡冷得双手抱在一起,搓了搓手臂。今年不但特别冷,雨水还多,泥土都冻成了石块,塑料膜上都是一层厚厚的霜冻,再这么下去盖一层可不抗冻啊。

    就当他这么想着,从远处走来一个人影,那高大的个子、黝黑的肤色,再加上标志性的寸土就知道是徐飞,他把家里的塑料膜都拖来了。

    不过,徐飞的眼睛肿了,嘴角还破了,右边脸颊都是淤青。他卖力拖着塑料膜,从逆光中走来,一脸的杀气仿佛分裂出了另一个危险人格。

    周一凡起先看见徐飞身后的塑料膜时,还觉得这小子想得挺周到的,还有救,不过徐飞的脸着实把他唬住了,他仿佛看见了当年某些员工眼中对他的憎恨。

    徐飞假装没看见他,戴着手套清理塑料膜上的霜冻,然后再盖上一层塑料膜,双重保暖。

    周一凡也算是块老姜,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不屑地笑了笑,走过去礼貌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打架了。”

    “大清早的和谁打架?”

    “之前撞死我猪的那个司机。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今天一早堵在我家门口问我要猪头,我去他妈的!”

    周一凡从徐飞的最后一句话里看出了这小子性子其实挺烈的,不好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昨晚你手成那样了,没想到脸也没逃过。今天这些我来吧,你休息。”说完,周一凡把兜里一包烟扔给了他。

    徐飞没拒绝,他随地一坐,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周一凡忙碌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着,他注视着他眯起眼睛点了根烟。这次,他没呛着,抽得小心翼翼,但他还是无法接受烟味,难闻得要死,这种味道也只有在好看的人身上才能忍受。

    经过昨晚和赵哥煲了碗午夜电话粥后,徐飞几乎没怎么睡,再次看见周一凡时,赵哥的诊断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句话在脑中回荡——要是你敢呢?

    他就这么一直问自己,敢吗?你敢吗?直到周一凡忙完向他走来,那张虽然俊气但很有威慑力的脸逐渐靠近时,他才对自己说不,我不敢。

    “走,吃碗面去。”周一凡脱下手套,拍了拍裤子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