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呢怎么还走神了。”庄飞扬留下一句责备便下了车。
照片。一地的照片。全是照片。
庄飞扬走近了些。
那一张张孩子的面庞便这么直直地闯进了她的视野:开心大笑的、委屈想哭的、撅嘴撒娇的、鼓腮耍赖的;白皮肤的、黑皮肤的、黄皮肤的……生动鲜明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孩子的瞬间,就这么暴露在她的面前。
庄飞扬腿使不上力气,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瘫坐在了地上。
她的手不受思维的控制,颤抖着伸出去捡起了其中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熟睡着的男婴,可能因为做了美梦而嘴角噙笑,唇边有一滴口水。阳光洒在床上,照在孩子的脸上。整个画面美得竟梦幻起来。
她又开始耳鸣。
今天是她那个夭折的孩子的忌日。她在去看望她那被安置在山上的儿子的路上,捡到了一张张和他一样大小的孩子的照片。
“先生,你没事吧?”冯浩迟一直在检查被他撞倒的男人的伤势,所以就没注意到一旁的庄飞扬。
“只是皮外伤,不要紧。”
待冯浩迟回过头来,却看到了他这三年来再也不期望去看到的一幕:
庄飞扬半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张照片,上半身不停地颤抖。
刘海遮去了她的眼睛,冯浩迟看到她的唇一直在动,他听不到她在叨念着什么,但是他知道,那破破碎碎发出的声音,一定是“孩子……孩子……”他也知道,她那双眼睛里,现在一定从里往外渗着令人心寒的绝望。
她的心病,犯了。
冯浩迟马上跑了过去,看着满地的照片,明白了大半。
庄飞扬这一年来很少犯病,看来是被这些照片刺激到了。
“先生,这位小姐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嗨,美女,放轻松,你看我现在,还是这么玉树临风的,没事没事!我曾来这条命啊,老天帮我守着呢!”那被撞到的男人也走了过来。
“阿野,你已经回来了是吧?我这里出了点问题。对,就是我之前给你提过的那个女人,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很担心……嗯,好,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送她过去。”冯浩迟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是他留学美国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挚友,斯坦福大学心理系的高材生,最近刚刚回到本市。
“你好,这是我的名片。我是本市仁德医院的冯浩迟,今天给你造成的损失我会负全责的,我很抱歉。对不起,你也看到了,我女朋友她现在情绪不是很好,我要尽快把她送到医院,咱们日后再联系。”冯浩迟抱起庄飞扬便进到了车子里。
“看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撞到了什么人啊。唉,我刚刚获奖的照片啊,看看,这几张都脏了。”被撞到的男人邪邪一笑,把名片随意扔进口袋里,扶起车子就走了。
“阿扬,我是冯浩迟。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