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陷入爱情中的少年，总是这样的，那颗心在胸膛里跳动还不够，非要从眼里，嘴唇里表露出来。
少年的爱意炽热而绵久，日子过去，便又到了冬天。
冬雪纷扬，花妖还放在朱门前，它十分稀奇，炎炎夏日里开了花，冬日里却如一把枯枝，在道路两旁更换不休的盆栽中，格格不入地仿若画卷中一点明显的污渍。
而青竹是个奇怪的妖精。
夏日不见出门，冬日倒是喜欢披着大氅到处晃，只是也不走远，就顺着这一条道，从这头慢慢走到那头，时不时抬头看一看天，时不时再蹲在他们面前看一看那盆中的花。
而每当青竹的视线落在花上时，花妖总要狠狠颤上一颤，可花还是那花，它颤得再厉害，花到底是不动的。
那皇帝似乎很清楚青竹的奇怪癖好，他夜间来了，瞧不见人，也不去喊，只捧着暖婆子坐在门槛边等。
披着毛茸茸的衣，小皇帝就一双眸子全挂在青竹身上。
他走这边，小皇帝便要看这边，他走那边，小皇帝便要看那边。
青竹看天上的星星时，他看着青竹。
青竹看地上爬动的蚂蚁时，他还是看着青竹。
他看着青竹，一直看到青竹走回到他身边了，带着满身满头的雪，还要往青竹怀里扎，焐热的手再从他脸上身上一一暖过。
小皇帝这时还是只知道喊他名字，“青竹，青竹。”
谢一从来没听人能把名字叫得这样缠绵悱恻，像是在糖浆里泡透了，说出口还拉出绵绵的糖丝。
小皇帝活像要一声声地将他的爱全灌进青竹的耳朵里，再用力黏住，决不许再倒出来。
春光再起，一年就这样过了，似乎未来每一年都会是这样过的。
谢一和白遇，还有那团掩耳盗铃的花妖精元，站在烈炎下不觉得热，踩在冰雪中不觉得冷，他们说话时，皇帝和竹妖听不到，他们看过去，皇帝和竹妖也不会看过来。
他们看见时光彼岸的层台累榭，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汇入国库，国库里的东西则通通搬入绿珠阁，皇帝眼里的喜爱一日更甚一日，如竹子拔节，难以消磨。
直到一个寻常的傍晚。
皇帝来了。
时辰还早，他此时本该在朝堂，听着他的官员述说子民的祈求和愿望，可他穿着龙纹细密的朝服，一步步走来了。
他头发散乱，双目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