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尚未转目,便从呕哳的嗓音中判出了来人身份,他捏着靴子菱纹处的手指紧了紧,不过片刻又平静下来。

    他将靴子放回木柜,而后转身行礼,“见过六殿下。”

    只这一句,其它的并不提。

    被他唤作六殿下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面色青白,唇薄如纸,需得叫人扶着才能站稳,分明是早夭之相,却偏偏生了双凌人的凤眼——

    眉眼一横,眼中尽是刀锋。

    巫羽站在别笙三步开外的地方,见他行礼也不叫起,只拧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元淳跟在巫羽身边的时间尚短,对这个心思诡谲、性格乖戾的少年说不上有多了解,但察言观色总是会的,他见巫羽眸中隐有悒色,往前挪了半步,恰好挡住别笙,“殿下,快到太傅讲学的时辰了。”

    巫羽的目光移到夏元淳身上,轻飘飘的,却刺人的紧。

    感受着前方如有实质的视线,夏元淳依旧立在别笙身前,并不移开半分。

    双方谁也不愿相让的情况下,气氛逐渐凝滞。

    别笙对这样的场面是乐见其成的,只对着挡在他面前的夏元淳总不好视若无睹,他交叠在一起的手微微错开,碰了碰夏元淳的后背,示意他收敛一些。

    夏元淳感受着后背轻的几乎叫人忽略过去的触感,脑海中却是再一次浮现了别笙在含章宫外惊惶的姿态,他心知他的忧虑,更不愿让他独自面对巫羽。

    论身份、地位、亦或是权势,他父亲乃辅国将军,外固封疆,内镇社稷,是朝中肱股,而自己原先是太子伴读,只是太子薨势,陛下又有旨意,这才到了巫羽身边。

    无论哪一方面,他都不落巫羽,甚至犹胜几分,自然不惧他施予的压力。

    巫羽这么看了一会儿,良久后薄唇缓缓浮出笑意,“好,元淳与我一道。”

    夏元淳低声应了句“是”,他走到巫羽身旁,微微落后半步,同他一道出了梢间。

    待几人离开,别笙缓缓直起身子。

    透过红麝珠串成的帘子,还能依稀看见几人的背影。

    四五个人拥着最前面的少年,端的是众星捧月。

    可别笙却觉得,鲜花着锦之下,根早已烂在了泥里。

    他重新提着靴子坐下,脑海不断回溯着有关巫羽的记忆,原主对此人的关注并不多,最深刻的印象大抵是那副病弱不堪的身体。

    然而别笙看到的却是巫羽从前对巫庭若有若无的恶意,以及近一年来,景帝对巫羽的扶持,对巫庭的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