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香车徐徐驶过长街,车里的男人着一身月白大氅,以玉簪束起墨发,松软的毛领随着颠簸悠悠起舞,抚散了他面上的冷冽,反显十足的雅气。

    他双目微阖,让人无从探明心绪,但微扬的唇角及舒展的眉宇,倒不掩此时的放松。

    “我等你……等你给我带枣泥酥饼回来。”

    帛锦昱倚着靠背,耳边回响起临出门时小姑娘忸怩而又倔强的嘱咐。

    明明是厌极了那宫中繁文缛节的一个人,却坚持要陪他一同入宫,昨晚闹了许久,被他强硬拒绝后,便是委屈得一整晚都没再多说一句话,连个回眸都不给,直到今早临出门,她才留了这么一句话。

    此行不会再有上次那样血腥刺杀,但避免不了虚伪刁滑的试探,这些令人犯恶的虚与委蛇,他一个人面对就足够了。

    进了皇城,一路畅行。

    他们在一座丹楹刻桷的殿宇前停下,此时天边斜来的明光将牌匾上的“勤政殿”三个大字衬得熠熠生辉,耀人眼目。

    他迎上那处明亮,竟有些许恍如隔世的错觉。

    曾经多少个日夜,他与兄长在这里诉着年少轻狂的抱负,经邦论道,侃侃而谈。

    然一切都终止在了三年前冬日里的那一场家宴,兄长永眠地底,而他缠绵病榻,背后那个人,却堂而皇之地将兄长之位取而代之。

    此时再望着熟悉的牌匾,耀光依旧,却幻成了一头巨兽,盘旋示威,不死不休。

    殿前站着的那内侍极眼尖,匆匆走下来,胁肩谄笑:“老奴薛林参见宸王殿下,陛下方出去,留下话让您稍等上片刻。”

    清摇止步于门口,靠墙伫立廊下,他的手自然移到腰上,微微一顿才想起褪了剑,转而曲成拳垂在腿侧,极目望着远处。

    薛公公倒一反常态,没有随着帛锦昱一同进去,而是抬眼看了一下,走到清摇旁边,有一搭没一搭问着话,似是想探寻什么,但清摇除了冷漠疏离而不失礼节的一声“嗯”,并未过多理会。

    帛锦昱一进内殿,便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愤怒中还带着点气急哭腔。他循着声音看过去,金柱后边的小孩正不停上下蹦跶着,伸长了手要够上宫灯底座卡着的鞠球。

    小孩似乎也发现来了人,仰起下巴,瓮声瓮气问着:“你是哪个宫的奴才?竟敢私闯我父皇的勤政殿!”

    小小年纪,倒是将这宫中的飞扬跋扈学得活灵活现。

    帛锦昱收回目光欲转身,却极大惹恼了这一位享尽宠爱的小皇子,他双手叉腰大喝:“站住!”

    他不管不顾上前两步,颐指气使:“你,去将我的鞠球取下来。”

    帛锦昱坦言:“我站不起来。”

    “骗人!”他顺起一旁案几上的茶盏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却见那人一个挥袖,便轻松接下,更是恼怒,茶盏也不砸了,骂了声“狗奴才”,然后直接整个人都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