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住了。忘记了要移开视线。

    接着更让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那金绿色的球体在一瞬间碎裂,金绿色的液体迸炸开来,像烟火一样在空气中留下明亮的光影。

    利维坦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是漆黑的夜晚。早春时候尚且寒凉,虫孓很少,没有虫鸣鸟叫的声音。今天是月晦,也没有明亮的月光做陪。但这间屋子里明亮极了,不是尚未熄灭的柴火产生的火光。发光的是面前的女孩身上流下的血:姑且这么说,因为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血。伴随着金绿色的血液从她的胸口流淌而下,植物的芽尖从南丁格尔前胸的那个孔洞中生长出来。被异色血液浇灌的植物生长得极为茁壮,很快绿色的茎干和叶子长出现,再之后,开出许多白色的花,在很短的时间内花就枯萎,叶荚从枯萎的花中生出,垂露,饱满的豆肉装满豆荚,将高长的植物微微压弯。如果南丁格尔醒着,她就会发现这一次的收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丰厚。

    死亡的阴影好像触碰着她的脚后跟,但生的光晕正在从她的身体上升起来。南丁格尔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像已经死去。植物在她的胸口上茂盛生长,好像女孩年轻的尸体上长出了一片森林。在明亮的光辉中利维坦看见女孩苍白如纸的面孔,她闭着眼睛,没有生机。少年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很真切的恐惧。

    她死了吗?

    他见过很多死亡,也见过很多的尸体。但这一瞬间,恐惧还是把他包裹了。少年心里所忧惧的并非是“她死了我将如何活下去”,或是“我要怎么办”,他没有想那么多,这个时候他的恐惧和忧虑单纯极了,只关乎一个少女的存在。

    夜晚之中那种明亮的金绿色光辉正在一点点的黯淡。植物上的豆荚脱落下来,掉到床上发出噼啪的轻响,随着豆荚的脱落整个植株迅速地枯萎,然后风化成齑粉,消失不见,最后随着外套上的孔洞合拢,一切绚烂就这样归于平静。

    他试探着呼喊她的名字。少年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低微,像害怕惊扰一只黎明前的夜莺。女孩的名字在他舌尖轻轻滚动了一下,飘摇地坠出来。他用额头轻轻地低着床沿,不愿意看光的消逝。

    利维坦说,不要死啊。

    不要死啊,南丁格尔。

    女人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随着金绿色的光芒从她身上彻底消失殆尽,她在一片黑暗之中渐渐重新恢复知觉。她慢慢地把那些散落到各处的豆荚收起来,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

    在一片昏暗里利维坦什么也看不清晰,她好像很温柔地笑了一下,说,别怕,我在听,小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