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梦云阅读>科幻灵异>谁动了我的蚂蚁森林 > 牛肉汁普提托薯泥
    今天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他们先是早起去山上做了一张石床,然后中午简单地吃了一些煎牛肉、烘普提托薯和外面随手摘来的绿叶蔬菜。现在气温还低,绿叶菜有的还未完全长成,但南丁格尔一整个冬天没有吃到新鲜到绿叶菜,她着急地把其中一些的收获时间提前了。焯水能够祛除其中由于植物未完全成熟而产生的些许苦涩味,加入一点明油和盐让叶片保持鲜亮的、让人食指大动的绿色。普提托薯烘熟后剥皮切薄片,压成泥状然后调味,浇上收汁后浓郁的牛肉高汤,让人食指大动。

    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因为食量很小,总是吃得很精致,多了一个利维坦之后明面上大约多了两人份的食量,实际他还饿着的部分可能更多。为了处理这种状况,她的烹饪在不损失味道的情况下不知不觉慢慢变成了一种更效率更返璞归真的方式。南丁格尔的森林中没有辐射污染,因此一切作物的味道都很鲜甜,而且海中的辐射污染较漂浮洲陆地上的要弱一些,垂钓得到的鱼类肉质肌理比岸上的动物肉要好很多,她用异能吸收掉上面的辐射后,同样能得到新鲜的味道。

    她去烹饪的时候,利维坦明白自己帮不上忙,默默地走到卧室里将南丁格尔搬进去的那张床拼好。他把昨天南丁格尔找过来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枯枝搬到床上,把她匀给他的被子也放上去。他看了看,感觉哪里有些让他不太安稳。于是他站远了一些,又看了看,最后默默地把自己的石床往里面推了推,放到南丁格尔那张合金床旁边,这样晚上他们就会头对着头睡。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有点唾弃自己小女孩儿一样的心理活动,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有把床间距调回来:离南丁格尔近一些真的会安心很多。

    他对南丁格尔有种莫名其妙的依恋,这很奇怪,也很理所当然。利维坦自己心里也知道这多半是因为南丁格尔救过他,而且她是这片森林的主人,有绝对的力量。他不太清楚这种感情究竟是好是坏,可他现在只能顺其自然。他有点难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房客又不给租金,说伙伴也才认识三天。利维坦心知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势必会一直呆在南丁格尔身边,他这种依恋暂时大概也不算太坏。

    两个人坐在厨房里吃午餐,按照南丁格尔的烹饪习惯和现有的锅子的尺寸,米饭必不管饱。不过炉灶灰烬里还有一些烤好的普提托薯,用晶岩盐调味以后也可充作主食。南丁格尔娇生惯养的饮食习惯让她有点嫌弃这种朴素的食物,但让利维坦一个人在那儿吃盐蘸普提托薯视觉上看起来实在残忍了一些。好在她不常吃这个,偶尔吃一次也还算不错。

    在南丁格尔用眼神阻止利维坦连皮一起吃普提托薯之后,少年终于知道了该剥皮。普提托薯块在剥去外皮的一瞬间最为动人,致密的香气伴随着热气喷薄到人的面孔前,那种香味非常独特,既不属于谷物,也不是绿叶蔬菜的清香,有的只是饱满致实的体验感,既让人有食肉的充沛,又不会有食肉的油腻。利维坦一开始忘记了需要蘸一些调味用的海盐或是牛肉汁,张嘴就直接咬了一大口。南丁格尔皱着眉头,想到他那强悍的身体素质,默默地把那句“你不烫吗”吞了回去。

    没有调味,意味着没有任何杂质的干扰,味蕾获得的是纯粹的食物本味,这时候食材的优质和新鲜会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即使不调味,普提托薯块本身也是有味道的。这些薯块今天刚刚挖来,新鲜、清嫩,入口绵软。刚一入口的时候,土壤作物特有的大地腥气会让人产生一种咸味的错觉,但经过仔细咀嚼,淀粉和口腔中的酶充分混合,渗入人心的甜味又渐渐冒出来,这简直像是人工生物香水的转调一样奇妙。南丁格尔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带着辐射污染的食物究竟有多难吃,就像利维坦之前也有点无法想象食物没有发生辐射质变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想到人类能够进食的植物只有在死亡荒原区深处的此地才有,只有他才吃到了,利维坦有种不合时宜的沾沾自喜。

    接着他蘸了一些被南丁格尔磨碎的海盐。海盐比岩盐的口感更柔和,咸的回味中有一丝甘冽,带着海洋的清新气息。来自薯块的陆地感和海盐在口中慢慢融化、轻盈中带着海水咸鲜的滋味混合,利维坦又产生了新的感受。他在食物这件事上完全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儿,正在受着南丁格尔的精心引导。他一点一点地告诉南丁格尔自己的体验,由于读的多是工具和实用读物,他的修辞有些笨拙,但即使是南丁格尔也讶异于他的味觉之敏锐。

    对于长时间无法饱食的人来说,普提托薯能够带来的饱足感是任何肉类都无法抵挡的,南丁格尔常常会有自己明明没有吃很多却感觉非常撑的状况。在吃完四个普提托薯后,另一种心理满足超过了口味上的新鲜。利维坦把更加精致和小份的薯泥留给了她,她没有客气,投桃报李地从厨房里又舀了一大勺牛肉浓汤倒进利维坦面前的碗里。虽然没有经过碾压的普提托薯块口感上不如薯泥细腻,但和牛肉高汤汁的相性仍然很好。南丁格尔一边品尝自己的薯泥,一边指导利维坦将薯块分割开浸泡到浓汤之中。

    在收获了许多来自利维坦的赞美之后,这顿简单的午餐结束了。南丁格尔自己也不经常这样正式地在室内吃午餐。随着她的森林面积渐渐增大,她大部分时候会懒得在中午又回到家中。只要不是天太冷、在野外加热食物太麻烦的时候,她都会在早晨将中午的饮食一并准备好,然后将午饭带到森林里吃。现在吃完午餐,她要像平常一样去巡视她的森林。

    利维坦跟在她身后,像是什么温驯的大动物,他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又很想帮上她的忙,问南丁格尔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女人答应了,但她说在那之前,要先检查他的伤势。因为他看的伤势看起来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也没有打算让他干活儿,早上去山上制作石床的时候她才抱着“他自己的床还是让他自己看看”的想法把他一起带上山。但这次不一样,双勾鳄蜥的尸体还在外面,如果利维坦打算跟去,她还需要他去做一些其他的事。

    他的伤口在腹部,女孩儿直白的眼神明示他脱去上衣。即使他的上衣在反复的受创后已经破破烂烂的,但被一个外表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儿盯着脱衣服实在让人很羞耻,他忘记了在他还不清醒的时候为他处理伤口的也是南丁格尔。女人眨了眨眼,好像理解到了他这种羞耻,非常淡定地问:“不好意思让我看伤口吗?”

    “啊……有一点,”利维坦有些局促地回答,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来迟了的羞耻心给别人添了麻烦,正准备说没事的时候,对方十分好说话地答道:“没事啊,我不看也可以。”

    接着她那细腻而白皙的手掌就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指非常凉,那种寒意甚至渗透他的皮肤沁进他的身体里——不,他很快就意识到那并不是错觉,真的有东西渗进了他的身体。她在驱使她的异能,就像她曾经用异能猎杀怪物、分割尸体那样。

    他想发出声音,可声带和肌肉都僵住了。南丁格尔那双漂亮的眼睛现在带着宝石一样的荧光,她用慈爱又妖异的眼神凝视他,利维坦不知道她在看一个活人还是在看一具肉身。可少年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反抗,他以一种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方式放弃了挣扎。

    南丁格尔不会杀他。这种几乎是直觉般的信赖支撑着他对抗了那种被触摸的恐惧感。

    女人的手掌上散发出奇妙的金绿色光晕,那种他曾经见过的美丽光芒顺着他们互相接触的皮肤流进他的身体里,他几乎是有点恐惧地感觉到那种诡异的凉意像有生命一样在他身体里移动。幸亏人的内脏只能感觉到温度和疼痛,否则那种内脏被抚摸到的感觉一定让人毛骨悚然。冰冷的感觉在他下腹部快要完全愈合的伤口中盘旋了一会儿,他模模糊糊察觉到它甚至帮忙修补了一些破损的组织,然后那种寒冷像触须一样又慢慢从他身体里收回来,回到她的手中。

    被人从内部摸透的惊惧和对于南丁格尔的信任掺和在一起,利维坦居然产生了一种心惊肉跳的兴奋感。他的视线还未从南丁格尔的面孔上离开,金绿色从她身上退却,她那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又一次浮现出温柔的明光。

    她像对一切都洞察彻底,又对一切无所知悉,南丁格尔只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吧,还恢复得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