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青把深棕色羊毛围巾在脖颈绕了一圈，高维裹紧了大衣，冷风刮着路上行人的脸颊和鼻梁，刀削一样生疼。他们走进刘定国家的院儿，这是一个大杂院，一进门有一个共用的厕所，小木门门缝里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小院南墙根底积着雪，一堆煤面斑斑驳驳从雪毯中露出来。他们顺着雪地上黑色的脚窝走过去，依稀听到屋子里有咳嗽声从麻纸糊的窗格子里传出。
“好好将养着，得空再来看你。”只见门帘一挑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出来了。
“步前？”
“郝书记，您来了。”虽然郝青被捕后，中共太原市工高官的职位由大哥冀步云兼任了，步前和同志们还是尊称郝青为郝书记。
“这个同学是？好面熟，哦，像步云，你大哥。”
高维说：“郝书记好眼力，本来么，这是步前的弟弟，也是步云的弟弟，叫冀步光。”
郝书记握着步光的手说：“我们没见过，才来太原？”
步光腼腆地说：“我也在成成中学读书，只是二哥嫌我小，不让我参加他们的活动。”
“唔？有这事？步前，不能打击进步青年的积极性哦！看这手冷的，快回去吧，改天聊。”
进得门来只见刘定国蜷缩在炕角面壁而卧，咳嗽才定微微喘息着。
“小刘，”郝青轻轻唤一声，怕是睡着了不好惊扰。
听到有人进来，整天昏睡的刘定国只是动了一下。
定国的母亲让了坐，问高维道：“这位是？”
高维说：“是我们……，哦，老郝。”
刘母觉得应该是个大官，顿时两眼生泪，如见到家里人一般，她颤巍巍地拉着郝青的手，小声说：“郝同志啊，您看这孩子的光景，郎中说就在这两天啊，我可怎么办呢？”
郝青紧紧捏着刘母的手，脸色铁青无言以对。
“咳咳咳，疼！咳咳，妈，妈！谁呀？”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来了，刘定国转过头，用过刑的脖颈还有一处伤疤流出脓血，他费力地睁开眼皮，弱弱地问道。
刘母紧走几步，伏在儿子枕边拿棉纱把伤口擦了擦，轻轻地说：“孩子，郝同志看你来了。”
高维说：“是郝书记，定国，郝书记看你来了。”
定国心一阵激动，眸子射出一道光，手慢慢抬起，指着郝青：“咳，咳咳咳，你，你。咳咳！你——”他眼前飞着蛾子又像一群群蝙蝠滑翔而过，声音从剧烈的咳嗽声中挤出来已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见他聚焦的瞳孔慢慢涣散着，随着一口痰堵在喉头，手臂无力地垂在被子外。
“孩儿，我的孩儿啊！”刘母强忍着摘心摘肺的疼痛，一声呜咽万般哀伤。
“小刘。小刘。小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