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目光一锐,微微颦起眉,他总觉得今天的刘据不同以往寻常,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着这个平常也不怎么见得着的太子。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固执己见,会惹你父皇不高兴的。”霍去病拿掉刘据抚向自己鬓发的手,压低声线提醒道:“他可不止有你这么个儿子,还有三个优秀的皇子。”

    刘据喉结滚了滚,他看着霍去病单薄的胸膛因为生病而不规律地起伏,立领分明是为了遮住狼藉的咬痕,伤重无法抬起的手时不时还会轻颤,这么惨兮兮的却仍旧在记挂着他的太子之位是不是安稳。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刘据心里烦乱,只胡乱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好卑劣好无耻。

    霍去病也知道他听不进去,便又问:“姨母还好吗?你见过她了吗?”

    忽如其来的变故,她想必惶惶不安,又挂念他这个莽撞不听话的外甥,可能连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霍去病心里都是愧疚,他是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却没想过会连累舅舅和姨母。

    刘据翁了翁嘴,他本来准备一整套挑拨离间的说辞忽然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僵着神色笑道:“她没事,椒房殿一切安好,你放心养病吧。”

    “她没事我就安心了。”闻言,霍去病发自心底舒了口气,笑意粲然。

    刘据感觉周遭的空气压缩着拥挤着,逼得他透不过气,霍去病越是这样他越是无地自容。

    他想起上辈子愤然离去的门客骂他的话,说他一辈子都是个窝囊废。

    没错,他是个窝囊废,只会在这里演戏欺骗真心待他好的表哥。

    “据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为了我的事太操劳了?”霍去病担忧地问。

    刘据仿佛哑了声,在霍去病清澈的瞳孔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污秽。

    如果表哥知道他不再是从前的他,一定会很失望,会觉得他很恶心的吧?

    “是有点头痛,去病哥哥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刘据几乎是落荒而逃,他不敢再去看霍去病的眼睛,步伐迈得飞快,直到出了温室殿才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靠在墙壁上。

    逆光而立的储君天生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仪,绣衣使者脚步不由自主顿了顿,缓了缓才抬步走近,宣口谕让太子过去一趟。

    刘据冷嘲一笑,他的父皇居然磨蹭到了现在才宣他觐见,想必已经想好了该怎么面对他这个大孝子。

    他来到长乐宫西门,这个让人怀念的地方。

    刘据闭起眼仿佛就能看到尸山血海,听到战马嘶鸣。

    这是父皇对他挑衅的礼尚往来。